特朗普的首席科学顾问面临猛烈批评：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年，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引发了美国科学界的广泛担忧，但一些研究人员从总统首席科学顾问迈克尔·克拉西奥斯身上看到了一线希望。在特朗普2017年至2021年首次担任总统期间与克拉西奥斯共事的科学家们，在特朗普12月提名他时，大多给予了好评：尽管克拉西奥斯并非科学家，但他此前曾表现出对科学的支持，并愿意倾听科学界的意见并与科学界合作。

研究人员还认为，克拉齐奥斯提前获得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主任提名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而且他被授予了“总统助理”的正式头衔，理论上这让他更容易与特朗普接触。克拉齐奥斯在特朗普第一届政府中的前任、气象学家凯尔文·德罗格迈尔（Kelvin Droegemeier）在特朗普任期两年后就任，当时他还没有这个头衔。

在12月底的声明中，特朗普赞扬了克拉奇奥斯曾担任美国首席技术官以及他短暂负责国防研究的经历。特朗普还承诺将“推动科学突破，确保美国的技术优势，开启美国创新的黄金时代！”

如今，在获得参议院确认四个月后，克拉奇奥斯在推动总统科学议程方面开始崭露头角。尽管一些科学家和学者目前不愿发表意见，但许多人感到沮丧。在他们看来，即使特朗普政府大幅削减科学预算、终止研究经费和项目、解雇政府科学家并攻击大学，克拉奇奥斯也没有公开捍卫科学。他的公开言论通常强化了政府的论点，即科学和学术界与政府一样，已经变成了带有自由主义偏见的官僚机构，需要缩小规模，然后重新焕发生机。

尤其是克拉西奥斯的首项重大举措——呼吁联邦机构推广“黄金标准科学”的指令——因破坏和政治化科学而招致广泛批评。最重要的是，该指导方针扩大了政治权力，使其能够控制敏感科学话题和涉嫌研究不端行为的问题。6月 24 日，克拉西奥斯在《科学》杂志的一篇社论中为这项努力进行辩护（ M. Kratsios Science 389 , 7; 2025），而他的前任之一约翰·霍尔德伦 (John Holdren) 竟然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封信，指责克拉西奥斯使用奥威尔式的双关语来捍卫一项将进一步助长特朗普政府攻击科学的提案。“现在，监督这一切的狐狸是迈克尔·克拉西奥斯？”霍尔德伦写道，他是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哈佛大学的物理学家，曾担任美国前总统巴拉克·奥巴马的科学顾问。“真是个骗局！”

Holdren 并非孤例。“我们真心希望 Kratsios 能捍卫科学，但他似乎不会这么做，”德克萨斯州休斯顿莱斯大学的科学政策研究员 Kenneth Evans 说道。Evans 补充道，现在的问题是 Kratsios 和特朗普政府能否为科学提出积极的议程。“摧毁一切似乎并非出路。”

克拉西奥斯拒绝了《自然》杂志的多次采访请求，而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也拒绝对本文中的指控发表评论。

政治学

克拉西奥斯2008年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大学获得政治学学士学位，但很快转向金融领域。2010年，他开始为备受争议的硅谷亿万富翁彼得·泰尔（Peter Thiel）工作。泰尔是PayPal的联合创始人，也是Facebook的早期投资者，经营着一家专注于科技公司的风险投资公司。泰尔是现代科学和创新体系的批评者，也是特朗普的长期支持者。

克拉齐奥斯的早期支持者认为，他在白宫首次任职期间推动了人工智能 (AI) 和量子计算方面的新战略政策。他们还表示，在 2019 年 1 月德罗格迈尔获得任命之前，他一直维持着科技政策办公室的运转。

“有两年时间，我们没有主任，他真的在坚守岗位，”华盛顿特区美国大学协会（AAU）负责政府关系和公共政策的高级副总裁托宾·史密斯（Tobin Smith）说道。史密斯表示，在克拉齐奥斯第一届任期内，AAU与克拉齐奥斯的互动是积极的，但他表示，现在就断言此次在他的领导下，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会取得怎样的成果还为时过早。“目前还无法得出结论。”

与特朗普第一届政府时期的德罗格迈尔不同，克拉齐奥斯直言不讳，而且政治色彩浓厚。4月14日，在他获得任命不到三周后，克拉齐奥斯在德克萨斯州奥斯汀的一次会议上发表了首次政策演讲。他指责前总统乔·拜登的政府“以恐惧而非承诺的精神领导”，并“以公平的名义促进社会分裂和再分配”。随后，他对美国科学界进行了悲观的评估，认为必须革新美国创新体系，才能实现“美国创新的黄金时代”。

他说：“当我们展望明年美国建国250周年之际，我们今天取得的进步与20世纪的巨大飞跃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不同类型的科学顾问

几位曾与克拉西奥斯直接合作过的科学家毫不怀疑，他希望推动科学技术的发展，无论是通过减少繁琐的文书工作，还是引入新的资助模式来鼓励创新研究。一位最近离开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并要求匿名的科学家表示，克拉西奥斯倾向于人工智能、核能和无人机等领域，他希望带来切实的改变，而不是仅仅发表书面报告。他与克拉西奥斯共事的时光由此展开。

“我确实认为他非常关心美国的科技事业，”这位科学家说，“但他更像是一名技术专家，而不是科学家。”

纽约城市大学物理学家迈克尔·卢贝尔（Michael Lubell）研究过美国科学政策史，他认为这正是问题所在。卢贝尔表示，二战以来的科学顾问学科和哲学背景各异，服务于不同政治立场的政府，但他们都是能够代表科研界并与其沟通的科学家或工程师。他表示，克拉齐奥斯的专长在于技术。

“他不是来自科学界，不了解科学界，也不理解科学界的知识内涵，”卢贝尔说。“他是总统的代言人。”

几位曾与克拉西奥斯共事的科学家表示，他擅长掌握科学术语和理念，了解受众，并洞悉政治脉络。目前尚不清楚他将如何在当前职位上平衡各种相互冲突的需求。格雷琴·戈德曼（Gretchen Goldman）表示，作为科学顾问和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主任，克拉西奥斯需要响应总统的优先事项，同时代表科学界的需求。戈德曼领导着位于马萨诸塞州剑桥的倡导组织“忧思科学家联盟”（Union of Concerned Scientists），曾在拜登执政期间在OSTP负责科学诚信政策。“在本届政府领导下，这两件事从根本上是对立的，所以我看不出克拉西奥斯如何能够获胜。”

Kratsios 的首个标志性举措——“黄金标准科学政策”——令众多科学家和政策专家措手不及。特朗普于5月23日通过行政命令公布了这项政策，同时废除了拜登执政期间联邦政府内部实施的科学诚信政策。Kratsios 随后发布了指导意见，其中列出了九项核心原则，首先是可重复性和透明度，旨在确保政府开展或资助的科学研究“无可非议”。

尽管基本框架乍一听似乎合理，但戈德曼等人还是提出了诸多批评。其中之一就是，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发布的黄金标准科学政策指导文件包含透明度语言，似乎与特朗普第一任政府期间美国环境保护署 (EPA) 实施的一项备受争议的“秘密科学”规定相呼应（参见go.nature.com/4fnb9pk）。EPA的这项规定曾被联邦法院阻止，并被拜登政府否决，该规定旨在要求公共政策中使用的科学基础数据必须公开，但批评人士认为，这项政策可能会剥夺流行病学家和该机构其他研究人员依赖某些类型公共卫生数据的能力，而这些数据由于旨在保护个人隐私的规定而无法发布。

许多科学家表示，黄金标准科学政策还强调了诸如可重复性和科学不确定性等问题，而这些强调的方式可能存在问题，包括不鼓励“远远超出数据范围的推测性主张或推断”（指导文件）。现实情况是，联邦法律经常要求政府科学家进行超出现有数据的推断，以保护公众健康，因为很少有足够多的数据可以确定任何事情，一位上个月选择接受买断协议、辞去环保局职务的科学家表示。

这位科学家表示：“为了起到保护作用，研究必须是推测性的。”由于他今年年底前仍将是环保局的雇员，因此他要求匿名。

霍尔德伦在奥巴马执政期间首次领导了制定科学诚信指导方针的努力，他表示，“毒丸”在于黄金标准行政命令将赋予政治任命者决定哪些科学能够经受住审查的权力。

克拉齐奥斯在《科学》杂志发表的社论中，谴责铺天盖地的批评是“反动的”和“适得其反的”。他称，金本位科学倡议是“在政治现实约束下，在尊重公众的前提下，真诚地维护美国科学事业的努力”。

克拉西奥斯还指责批评者将科学政治化，但戈德曼表示事实恰恰相反。通过推进特朗普政府的措辞和声明，克拉西奥斯本人的党派倾向比他的任何前任都要强得多。“这与科学技术政策办公室（OSTP）历任主任在公共场合的言行举止大相径庭，”戈德曼说道。

其他接受《自然》杂志采访的科学政策专家也同意这一评估。

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尽管存在这些担忧，但如何实施黄金标准科学指导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据环保署科学家称，许多机构的职业官员目前正在努力证明拜登政府实施的政策确实符合克拉西奥斯提出的标准。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目前正在与各机构举行会议，以推进这一进程。

另一些人则表示，Kratsios 仍有机会实现他的愿景，无论是通过减轻科学家和大学的官僚负担，还是推广尚未确定的科学资助模式。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市杜克大学研究量子信息科学的物理学家 Christopher Monroe 表示，在他最擅长的领域，例如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也有很多工作要做。在特朗普第一任政府时期，Kratsios 曾通过解锁联邦资金的战略计划，推动这两个领域的发展。Monroe 希望 Kratsios 能够在本届国会再次推动国家量子计划（该计划是在特朗普第一任总统任期内制定的）的更新。

门罗表示，问题在于特朗普政府能否以及何时能为科学和学术界呈现一个积极的愿景——一个既能阐明在资金大幅削减后科学将如何运作，又不会阻碍外国科学家来美国并疏远美国科学的愿景。克拉齐奥斯在这方面仍有可能发挥决定性作用。

其他人仍在苦苦思索克拉西奥斯和政府究竟在试图解决什么问题。“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一直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科技企业，”卢贝尔说。特朗普政府现在正在从各个方面破坏这个项目，而克拉西奥斯似乎也在默许这一努力，卢贝尔说。“再过三四年五年，我们就会醒来，问自己，天哪，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自然 644 , 324-326 (2025)

doi: https://doi.org/10.1038/d41586-025-02510-0